第7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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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一頓海灘燒烤四個人,分成了兩邊坐。🍭💜 ➅❾𝐒卄Ux.Č𝐎𝔪 🐜★

  汪月和她發小兩人認真地吃,偶爾轉頭好奇地看一眼另一邊。

  「你就是個不講義氣的王八蛋!」

  「嗯。」

  「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爛人!」

  「嗯。」喻繁捏起一張紙巾遞給她:「擦擦。」

  章嫻靜明明是在生氣,但她說著說著就莫名其妙想流眼淚,她一把接過紙,眼珠向上小心地擦了擦眼:「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那段時間,我們每回經過垃圾場,王潞安和左寬就非要進去看一眼,我每次出來身上都是臭的!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說完他們沉默了一下,兩人對視了幾秒,在心裡一致同意王潞安和左寬是傻逼的事實。

  章嫻靜罵了一陣,緩過來了。他們以前談到喻繁都蠻感慨,大家起初的說法是這麼久不見,就算某天碰面也肯定生疏,不熟了;後來時間長了,就基本默認不會再相見了。

  她也這麼覺得,沒想到在看到喻繁的第一眼,高中那兩年的記憶猛地攻擊她的大腦,她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。

  她變了,喻繁看起來其實也變了。但很神奇,幾年之後,她覺得他們還是好友。

  「他們還說要是見到你,揍你一頓就走,一句話都不跟你說。」

  「他們打得過再說吧。」喻繁後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。

  章嫻靜想笑又想哭:「所以你高三和大學都在寧城讀的?汪姐怎麼說你今年剛畢業?」

  「中間停了一年才讀的高三。」

  「你當年……」

  「家裡的事。」喻繁輕描淡寫。

  「那你退學就退學,刪我們好友幹嘛?群也退了,怎麼,退學就不想和我們來往了?」

  喻繁忽然又想起搬家前夕,幾個男的上門問喻凱明,說好今天還錢,為什麼遲遲沒到帳?收拾行李是不是想跑路??

  他才知道喻凱明還借了幾千塊的貸,滾成了兩萬。喻凱明還不上,他們就翻喻凱明手機,給手機里所有能找到的聯繫人全打了電話,完了沒一個朋友願意借喻凱明錢還債,又轉身想搶他的手機。

  他當時把人打走,擦著鼻血把聯繫人一個個刪了,連微信都註銷了。

  他垂眼沉默了一會兒,只能說:「不是故意的。」

  敏銳感覺到他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,章嫻靜頓了頓,小聲說了句「算了」。

  喻繁:「他們這幾年怎麼樣?你呢?」這句話從見面就想問。

  「挺好。」章嫻靜點了支女士煙,「想不到吧,我也混了個二本,不過最後沒去專業對口的工作,沒辦法,太漂亮了,發幾個視頻就紅了,乾脆當網紅去了。王潞安畢業就進了他爸公司,小老闆一個,左寬在做汽車維修,待的修車廠還行,婷寶現在可牛逼了,大律師,才畢業就進了大律所,陳景深……」

  冷不防聽見這個名字,喻繁心口一抽,下意識停了呼吸。

  章嫻靜說順嘴了,咬著煙一時間不知道該停還是該繼續。

  直到對面的人輕飄飄地開口:「他怎麼?」

  章嫻靜這才繼續說:「其實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,他本來就不怎麼愛在群里說話嘛,轉了班後就更不說了,我好幾年沒跟他聊天了……後來我們都是聽吳偲說的。他保送了江大,好像是計算機系?吳偲說那是最難進的專業,裡面全是牛人,再然後……不知道了。」

  喻繁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某處,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聽,然後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很冷淡自然地接一句:「哦,不錯。」

  「你們分手後沒聯繫了?」

  這句話問出後一直沒聽到回答,章嫻靜偏頭吐了一口煙霧,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,看到喻繁表情僵硬,震驚茫然地看著自己。

  「你在說什麼……什麼分手?」半晌,喻繁從喉嚨擠出一句,裝傻充愣道,「別亂用詞。」

  「別演了,陳景深親口承認你們在一起的。」章嫻靜立刻表示,「放心,這幾年來我守口如瓶,誰都沒說過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陳景深親口說的……

  怎麼說的?說了什麼?

  喻繁咬著牙又鬆開,反覆幾次後,他說:「沒。」


  也不知道意思是沒在一起,還是沒聯繫。

  罷了。章嫻靜拿出手機,邊敲邊問:「不過我剛看到真的嚇了一跳,你頭髮怎麼留這麼長?也太特麼帥了。」

  「懶得剪。」喻繁垂眼看著她飛在屏幕上的手指,「你幹嘛?」

  「把找到你的事告訴——」

  話沒說完,手裡一空,章嫻靜的手機被抽走了。

  「幹嘛?」章嫻靜愣愣道,「不能說啊?你要和他們絕交?」

  「不是,」喻繁動作比腦子快,他掃了一眼章嫻靜剛打出來的『老娘他媽抓到喻繁了』這行字,道,「過段時間吧,最近忙,沒空跟他們打架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章嫻靜:「抱歉,我忍不住,除非你把我人綁起來,不然就是你把我手機扔了,砸壞,我都要跑去網吧登上我五年沒用的QQ,給我那429位QQ好友宣布這個消息。」

  喻繁抬頭看她,那雙冷漠的眼睛蠢蠢欲動。

  章嫻靜:「……現在國家掃黑除惡挺厲害的,你知道吧?」

  喻繁看了一眼群里的人數,除了他一個沒少。他把對話框裡的字刪掉:「算了,隨你,但別在群里說。」

  章嫻靜反應過來了:「也別和陳景深說,是吧?知道了,理解,畢竟分手了嘛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「聊得怎麼樣啦?」另一旁,什麼也沒聽清的汪月沒忍住走過來,「給你們烤好的肉都涼了。」

  「聊完了。」喻繁把手機還回去,拉起椅子起身,「你們吃,我修片。」

  三個女生聚會,其中兩位還是需要發圖營業的網紅,這頓海灘燒烤幾乎都在拍照。下午喻繁扛著一箱食材下車,傍晚又扛著一箱食材回去,重量都似乎沒減多少。

  章嫻靜喝了點酒,扯著喻繁的衣領重新加上了微信。

  最後汪月負責把所有人送回家。她們之間的話題喻繁不太插得上,他乾脆偏頭看窗外忽閃而過的路燈,直到車上的話題一點點扯到他身上。

  以汪月發小的一句「他上學時是什麼樣」,章嫻靜一句句答——

  「他上高中的時候,從來不正眼看人的,拽得要死……天天跟人打架,每周一都能看到他在主席台念檢討。」

  「老師怎麼不管?管啊,當然管,管不了,他死豬不怕開水燙。」

  「哇,當時我們隔壁的三個學校,都沒人敢惹他……」

  「可我怎麼記得他復讀的時候成績還行,後來不還考上大學了?」汪月忍不住也開口。

  「哦,因為高二的時候有個很厲害的學霸……」感覺到身邊人殺人的視線,章嫻靜慢吞吞地閉上了嘴。

  回到家時,喻繁已經精疲力盡。♔✌ 69รħuЖ.Ⓒㄖ𝔪 💢🍮

  他開鎖進屋,把門關上,接下來就沒了動作。

  他在漆黑的玄關站定,出神地盯著某處。

  他已經很久,很久沒聽到陳景深的名字了。

  剛離開南城時,他其實每天都在聽。喻凱明每次喝酒回來,嘴裡會嚷嚷著「我要回去找陳景深他媽」、「陳景深電話多少」、「你是不是傻?沒你陳景深也一樣是同性戀,既然都是男的,為什麼你不行」。

  然後兩人打一架,喻凱明安分一段時間,又嚷著要回南城,循環反覆了幾個月才終於清淨。

  後來他發現,雖然沒有喻凱明在他耳邊念叨了,但他只要一想到陳景深,還是會引發一系列的生理反應,胸悶,頭疼,胃痛,呼吸困難。

  喻繁在黑暗裡站了半小時,才終於按開房間的燈,捂著胃部上樓。

  章嫻靜這人一向誠實,她說忍不住就是忍不住。當晚,喻繁就收到了一條好友請求。

  【王潞安申請加你為微信好友,附加消息:無】

  他當時正胃疼,也懶得去計較這個「無」字里包含著多大的怨念,閉著眼就通過了。

  章嫻靜似乎只給王潞安說了他的事,之後再沒收到其他好友請求,王潞安自從加上他之後也沒跟他說過話。

  喻繁本身就很少主動跟人聊天,不然也不至於到寧城這六年了,也就只有汪月和房東跟他聯繫最勤,其餘的都是客戶。

  更何況這麼久沒見,他一下也不知道能說什麼。


  所以加了好友一星期後,他和王潞安的對話框還保持在那句「我們是好友啦,現在開始聊天吧」。

  直到這天,喻繁熬了個大夜把手頭的工作清理完,睡醒時手機里收到了三十多條語音消息。

  條條一分鐘。

  他今天休假,躺在床上又眯了一會兒,才慢吞吞伸手指從第一條點開——

  「喻繁你他媽的……」切掉,下一條。

  「老子倒了霉認識你……」下一條。

  「我跟狗做朋友都比跟你……」下一條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大約在二十五條後,王潞安的激情辱罵終於停止,喻繁才眨眨眼,開始一字不漏地聽。

  「你過得怎麼樣啊?我聽說你在寧城,怎麼他媽跑這麼遠啊。」

  「你有良心嗎?當年一聲不吭就走了,現在加回好友還不跟我認錯,有你這麼當兄弟的嗎?」

  「我這幾年一直找你,還百度你消息,什麼也查不到,我還以為你死了,我都打算再過兩年找不到你,就給你立個墳,也算是兄弟為你盡的最後一份力。」

  喻繁盯著天花板,邊聽邊在心裡應。

  過得就那樣。

  沒良心。

  正常,有段時間我也以為自己死了。

  全部聽完,喻繁拿起手機按下語音鍵:「你爸答應給你的豪車,買了沒?」

  那頭安靜了一會兒。

  「買了,我考了一本,他能不給我買?我都開著車去給左寬那家修理廠捧了好幾次場……」王潞安語帶哽咽,說到最後又忍不住罵人,「草你媽的,想死你了。」

  兩人沒打電話,只是一直發語音。實在太久沒說過話了,語音能給對方留一點思考說什麼的時間,挺好。

  喻繁不喜歡閒下來,他起床泡了杯咖啡,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王潞安聊,邊跟他下一個客戶確定拍攝事項。

  他下個客戶是來寧城辦婚禮的,說是好友們難得聚齊,想趁婚禮前一天穿著禮服,跟伴郎伴娘們拍一組特殊熱鬧的婚紗照。

  拍婚紗照需要攝影師有一定的溝通能力,喻繁以前就沒接過,更別說這次還有伴郎伴娘,他想也沒想就推了。

  只是沒過幾天,對方又聯繫上來,價格翻了兩倍。

  喻繁跟對方談妥風格,約好時間,然後點下王潞安一分鐘前發來的語音:「我為了讓你知道你自己的錯誤,在朋友圈分享了七次《最佳損友》,連學霸都給我點讚了,你就是屁都不放!」

  喻繁對著這條語音發呆。

  王潞安一聲「學霸」,突然好像把他拽回高中教室,他抓著頭髮解題,而旁邊的人垂眼握筆,伸過手來,在他草稿紙上簡單隨便地留下計算過程。

  偶爾他看著看著理順了,就會抓住對方的手腕,不讓他再往下寫。

  喻繁舉著手機按下語音鍵:「陳景深——」

  上劃取消。

  「他……」

  上劃取消。

  「你們畢業後……」

  上劃取消。

  喻繁糾結得有點煩躁,甚至莫名地想抽自己一耳光。他用力抓了一把頭髮,消失了兩年的焦慮去而復返,最後不小心發了一條空白語音過去。

  草。

  喻繁剛要撤回,門鈴突然響了。

  從快遞員手裡接來一個巴掌大小的包裹,喻繁皺了皺眉,確定自己這幾天沒買什麼東西,又翻轉著去看寄件人——章嫻靜。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喻繁拿起小刀拆開,裡面露出的紙條和黑色小盒子。

  別人都是先看紙條再看盒子,喻繁偏不。他單手推開盒,看到一個皺巴巴的透明封口袋。

  裡面裝著一顆白色紐扣。

  喻繁動作頓住,一眼認出這是校服紐扣。世界上校服紐扣都一樣,但他就是覺得這顆眼熟。

  好幾次他沒辦法面對紐扣主人時,就會把額頭抵在對方寬闊的肩膀上,低頭無意識地盯著它看好久。

  「高三畢業的時候,陳景深放在你抽屜里的東西。我尋思放那裡遲早要被收走,就拿回來了,反正是你的紐扣了,要留要扔你自己決定吧。」


  喻繁拆包裹的時候隨意粗魯,現在手懸在半空,連碰一下那東西都猶豫。

  他站立在那,垂眼跟那顆紐扣對視,腦子裡不自覺去想那件他碰過很多次的校服,想陳景深把紐扣放進去時的模樣。

  直到手機嗡地又響起。

  「怎麼又不回消息?忙呢?」王潞安說。

  手指終於落下去,隔著薄薄的塑膠袋很小心地跟那顆紐扣貼了一下。

  「陳景深現在怎麼樣?」喻繁聽見自己對著手機問。

  「你們還聯繫嗎?」

  「……他過得好嗎。」

  寧城終於趕在十一月的尾巴降了溫。臨海城市,天氣一涼就刮妖風下雨,汪月到工作室時今早剛夾的頭髮已經又被吹亂。

  汪月勉強把自己的劉海從後面拯救回來,看了眼已經坐在工作室里修片的人,怔道:「你今天就穿這個來的?」

  十幾度的天氣,喻繁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長t,盯著電腦應了一句:「嗯。」

  這城市降溫得不講道理,一晚上溫度打對摺,他出了公寓才發覺,又懶得再回去拿。

  「但你今天不是出外景拍婚紗照麼?」汪月說,「現在客人還沒來呢,趕緊回去拿件外套。」

  「不用,反正他們上午先拍棚里的,看了天氣預報,中午就升溫了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「趁著年輕使勁兒造吧,等你老了別後悔。」汪月發現喻繁脖子上多了一根挺細的銀鏈子,隨口說了一句,「把鏈子吊墜拉出來,放裡面不好看。」

  「別管年輕人。」喻繁說。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約的客人準時到場,之前商定的是六人一起拍,三女三男,這會兒只來了五個。

  「還有一個伴郎在路上,麻煩再等等啊,從外地趕來的,說馬上到了。」新郎說。

  喻繁點點頭,不怎麼在意。

  禮服和妝造都是對方自己負責,新娘帶來了好幾套禮服,件件看著都價值不菲。她和幾個小姐妹在一旁化妝,整間工作室里都是她們的歡聲笑語。

  「別喪著臉啦,」新娘摟住她身邊一位小姐妹,「明天的捧花我扔給你,讓你馬上就遇見你的真命天子!」

  「哎,算了吧,被渣過一次之後,我現在看誰都像渣男。」

  「怎麼回事,多大年紀就斷情絕愛的。要不我讓我老公給你介紹幾個?」

  「別,IT男哪有帥哥啊?全是格子衫地中海……」伴娘說著忽覺失言,立刻補充,「當然你老公除外!」

  「哎!你這是職業歧視啊。」新郎立刻道,「等著,馬上你就能見到一位帥到慘絕人寰的IT男。」

  「真的假的?」

  「真的,以前我們系的大神,跟我們一個宿舍。他那都不叫系草了,起碼也得是個校草級別。」新郎碰了碰自己另個兄弟,「人還特牛逼,當年跟我倆每次要考什麼試,都要往他桌上放點吃的喝的,俗稱拜大神。」

  那位伴娘驚嘆:「……連你倆都要拜他,那他得有多厲害……現在也跟你們一樣在大廠工作?還是出國深造了?」

  「哪能啊。他沒畢業就被各路大廠搶了,那真叫一個頭破血流……最後人家哪家也沒選,去了南城一家新網際網路公司,技術入股,這才過了一年多,發展得跟騎火箭似的。」

  喻繁檢查完設備,在旁邊默不作聲地回王潞安消息。

  剩下那位遲遲沒來,新娘商量著先拍幾張女方單獨的,拍完過了半小時,依舊沒見人影。

  新郎打電話回來,道:「我問了,還得一會兒,要不先給我倆拍一張吧,他太帥,不帶他玩。」

  伴郎立刻笑呵呵地說:「沒問題!我來襯托你!」

  喻繁半跪在地,鏡頭朝上,找好角度剛要按下快門,工作室的門忽然被推開。汪月掛上去的風鈴脆弱地晃了兩下。

  新郎抬頭看了一眼,笑道:「來了!」

  「抱歉,下雨堵車。」

  低沉冷淡的聲音像一記萬斤重錘,狠狠砸在喻繁腦袋上。

  「沒事兒。」新郎朝喻繁看了一眼,說:「稍等啊兄弟,他換件衣服,馬上。」

  喻繁張嘴想應一下,沒發出聲音。

  他保持著原來的動作,只是腦袋低了一點,頭髮加上相機,幾乎擋了他整張臉。

  喻繁像被打了一拳,腦子一片空白,呼吸緩一陣停一陣。他僵跪在那好久,想起來卻又沒力氣,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,遲鈍得新郎叫了他兩聲,他才舉著相機重新抬頭。

  他緊緊盯著取景器里新出現的男人,握著相機的手指頭髮白。

  那副熟悉的眉眼冷淡地看過來,在取景器中與他對視。

  喻繁努力了好幾次都按不下快門,明明渾身都涼得沒知覺,他眼前的畫面卻在晃。

  別抖了。

  別抖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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